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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有來世,必定會緊緊抓牢的(Ⅰ)

副標--被她誤解成跟蹤狂了!?

刀全員轉生,不過故事裡不會全員出場

轉生後刀男們有前世記憶,也輪迴了多次

原創審神,有名字

刀主戀愛向注意

 

 

今日午後,因為工作的關係,陪同公司的客戶到附近的博物館逛了一趟。

這次的案子,因為有了同仁們一起的努力,要接下此案已是勝券在握,雖說如此,必要的接待往來還是得做,靠著這樣的關係,來了這間博物館。

客戶是這間博物館的負責人,一位年邁的老先生。

他帶著自豪的說著,這裡可是他一心經營的博物館,每一樣展品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,縱使展品的歲數早已是自己的百倍,他也認為那是需要被細心呵護的孩子。

有人會來看它們、認識他們、了解他們,在記憶中的某一處,有它們的存在,這便是歷史存留的價值,也是這座博物館存在的意義。

我做著相當同意與讚賞的表現,事實上,內心還在糾結著,等等回公司第一件事情要做什麼,下午的會議該說些什麼,還有多少事情必須在今日完成,明日還要接待哪一位客戶。

老先生拍了拍我的肩,像是打氣般的說著要自己好好加油之類的話,之後便以要事為由,先行離開了,離開前還說著:「如果您還有時間的話,不妨也留下來看看這些孩子吧。」

 

雖然這麼說,但對於早已是工作狂的自己,在意的還是現下的時間點,是否要趕回去公司向社長報告。

看了看手上的錶,一點三十五分,社長是個從一點到三點之間一定要午睡的人,這時間點看來,是最不適合向他連絡的時刻了。

無奈的嘆了口氣,雖然還沒用過午餐,但因為工作而繃緊的神經,一點也不餓,抬頭看看四周,午間的博物館並沒什麼人潮,看著空無一人的某展覽室,想想當作打發時間也沒關係,不如就看一下吧,之後對客戶也有個話題能講,而不是敷衍的蒙騙自己已經看過博物館的展品。

 

不對客戶撒謊,這是他一概抱持的原則。

並不帶著任何雀躍與期待的心情,他走進那無人的展覽室參觀。

 

這個展館,展覽的是此博物館所收藏的國寶之一,一年只展覽一個月的展品,照理說是會吸引很多參觀者來的,但現下整個展館空無一人,顧展的導覽員坐在一旁的椅上休憩,一臉快要睡著的樣子。

他不禁擔心起這間博物館的人潮流量問題。

直往重點展品走吧,他這麼想著,往此館最主要的國寶展覽區走去。

 

 

他一直認為,人潮稀少,這裡也不會有半個人的。

但他錯了,在那國寶的展覽櫃前,有一位女子高中生,正佇立在正前方,靜靜的看著展品。

他並不多加猶豫的,也走上前,看看那樣展品。

 

 

那是一把帶著金漆的華麗日本刀,為黑田家代代真傳的寶物。

此刀名為壓切長谷部,相傳是那位有名的武將織田信長,為了懲戒犯錯的部下,揮舞著這把刀,卻在砍下部下的同時,也將一旁的茶棚一同斬斷。

多麼粗暴的行為,他不禁苦笑出聲。

這些事情,自己是多麼熟悉,畢竟他的前生,就是這把刀的付喪神。

為了輔佐敬愛的審神者,賠上生命也在所不惜,但人類的壽命無論如何長壽,都是捱不過重病與重傷的,那位羸弱的審神者也相同,看著主人在自己懷中逝去,那是多麼痛心疾首的事。

從那之後,便以一般的靈魂轉生到此,做為一般的人類,繼續在這殘酷的現世中無數輪迴。

身為刀的他除了侍從主人之外,並無其他目標。

但身為人類的他,卻不得不被一堆繁雜瑣事給困心。

偏偏他又擁有身為付喪神時的記憶,這令他非常的困擾。

沒了敬愛的主人之後,他發現只剩下工作能為他帶來生活的動力。

同事間也常說著,長谷部這個人啊,優點就是遵從,缺點也是遵從。

對公司的效力程度已經到達了社畜的境界。

要是不這麼拼命於工作的話,他還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動力。

隨便他人怎麼說吧,總之,自己只剩下公司,以及工作,再沒其他的事物了。

他無奈的盯著眼前曾經的自己,又嘆了一口氣。

 

大概是這嘆息聲在密閉的小展館裡太過醒耳了,站再一旁的女子高中生聽見了他的嘆息,緩緩的轉過頭來,看著同樣在看展品的他。

「你還好嗎?」她壓低聲音,輕聲說著。

 

糟糕,一不小心就在這裡嘆氣了,他慌張的搖了搖手,對對方說了句不好意思,因為身高差的原故,他低下頭來,看了看關心自己的那位女學生。

看見她的臉時,他可以說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。

這張臉,無論怎麼輪迴都忘不掉的那個樣貌,曾經是自己的一切,直到她斷氣的那一刻都還擁在懷裡的──那位外表柔弱卻內心堅強的審神者。

她,就站在自己面前。

 

「主…」他忍不住脫口而出的,是當初對她的敬稱。

「嗯…你說什麼?」那位女高中生歪了歪頭,困惑的回看著他。

 

大概是被對方盯著的場面顯得尷尬了,她逃避的低下頭去,說了句:「失禮了。」便離開了展櫃,往其他地方走去。

 

在轉生為人類之前,他曾經問過狐之助,這位審神者是否也會一同轉生?

狐之助搖了搖蓬鬆的尾巴,思考了一番後,回著:「人類的輪迴是需要很長的時間的…她是會再轉生的,但是否為人類、或是需要多久時間,這些就無法確定了。」

這番話,讓長谷部堅信著,她會再次轉生為人。

所以,在好幾次的輪迴裡,他不斷的找尋著她的蹤跡。

第一世、第二世……直到現在早已不知過了多久,他依然找不著。

正當這一世極盡放棄般的,將所有精力都耗在讀書與工作上之後,終於…這一天,見到她了。

她正是他一直以來找尋的人。

看她走出了展館,長谷部二話不說的追了上去。

 

「請、請等一下!」

她一路就這麼走出了博物館,長谷部自然也追了出去,直到出了博物館大門後,他才放聲的喚住了她。

她似乎被這樣的呼喚嚇了一跳,緩緩轉過頭來,看著身後的他。

「呃…有什麼事情嗎?」或許是剛才那樣被陌生人盯著看的關係,她有些戒備的回著。

「不好意思,我…呃…」糟糕,追是追出來了,但他腦內根本沒想過要說什麼、該說什麼。

突然之間說自己一直在找她,或是前世是她的誰,這樣的說法就像上個年代、不,根本就是好幾世紀前老掉牙的搭訕方式。

而且…

已經是二十七歲的他,穿著正式西裝的上班族,突然向一個還穿著制服的高中女生搭話,已經不是一般的情況了,已經起了戒備心的她,突然之間跑去叫警衛什麼的都不奇怪。

 

「…?」她依然戒備的神情,看著連一句話都說不上來、不知如何是好的他,大概是覺得尷尬了,稍稍敬了個禮,便轉身要離開。

見狀,他完全慌了,便再次出口說著:「等一下,那個…」他摸了摸領口的口袋,抽出一張名片,恭敬的雙手遞上。

「突然叫住您,非常的不好意思,我是這間建築公司的職員,敝姓長谷部,不是什麼奇怪的人…」

說自己不是奇怪的人,反而更加可疑了吧?意識到這點的長谷部,話已出口,來不及收回了。

「長谷部…」她接過了名片,看著上頭的名字,念了一次。

「會突然叫您,是因為您長得和我認識的人非常相似,這樣失禮的行為,還望您諒解。」他帶著歉意的向她敬了禮,但…一個穿著西裝的二十代男性,突然向一個十代的女學生這樣鞠躬,在路人眼裡看來是多麼奇妙的畫面,她左右看了下四周,確實,有幾個路人好奇的往這裡看著…

「那、那個,請別這樣…」她揮著手,要他快快把頭抬起來。

這樣的行為,似乎讓她更加困擾跟尷尬了,長谷部受挫的乖乖抬起頭來,像做錯事的,再次向她道歉。

 

咕嗚──的一聲,一個不搭嘎的聲音響起。

兩人雙雙愣了幾秒後,咕嗚──的又再次響起,長谷部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胃,因為還沒吃過飯,所以在抗議了。

「…你肚子──」

「沒事的,非常不好意思,突然間這樣──」

咕嗚──肚子不斷抗議中。

此時的長谷部,非常非常想找個洞鑽進去,這座博物館的門口就有個大水池,跳下去好像也無妨……總之,對於自己的失態,感到非常丟臉。

她翻開側背的學生包,伸手進去摸了摸,抓了個什麼東西,遞到他的面前:「如果不介意的話,請用…?」

那是用著精美緞帶束著袋口,沉甸甸的一包手工餅乾。

感覺像是外頭賣的精緻餅乾,一袋有一百多元的價值吧。

長谷部搖了搖手,說著:「不不,突然叫住您還嚇到您了是我不好,更沒有理由收這個…」

她見他不收下,便扯開了上頭的緞帶,拉開袋口,再次伸向他的方向:「就當幫我試試看味道吧?」

「試…味道?」

「我自己做的。」

咕嗚──他的肚子再次飢腸轆轆。

「………非常不好意思。」他深感丟臉的,伸手接過了那袋餅乾。

 

兩人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,那包餅乾放在兩人的中間,彼此的距離隔了大約一個人的距離。

長谷部默默的咬著餅乾,雖然很少吃零食類的東西,好像也是第一次吃手工餅乾,但她所做的口味很合自己胃口,不會過甜,還帶著淡淡的奶油香氣。

「…如果不介意的話。」她不知何時從包包裡翻出一瓶鋁箔包的果汁,遞給了他。

「咦?不、我那個…」原本是想婉拒的,但她似乎知道自己一定會拒絕,所以自動將吸管戳下後,遞給他。

「…非常謝謝您。」他接過果汁後,吸了一口,是果菜汁。

一個女學生怎麼會喝果菜汁?他印象裡,不都是奶茶類,或是草莓牛奶之類的嗎?

「不用加敬語沒關係。」她沒什麼表情的,看著他又吃又喝的,好像餓了很久的樣子,同時也意識到這樣盯著他好像會給他壓力,於是從背包裡拿出文庫本,靜靜的看起書來。

書的外皮已經被換成了書套,櫻花粉色的布質書套,還有書頁內用著水彩畫風的書籤,非常有少女的氣質。

她在長谷部的印象中,一直以來都是這樣,優雅文靜、但不常動表情,總會讓人覺得難以親近,事實上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而已……雖然,這些是轉生前的她的特質,面前的這個女學生,與那位審神者面容如出一轍,但實際上是如何,無法得知。

這讓長谷部莫名感到空虛。

尋她千百度,但尋著了卻不能確定是不是她。

「餅乾,很好吃。」他說著。

「是嗎?那太好了。」她微微的勾起笑容,對他笑著。

那張臉,一模一樣,連聲音也一模一樣。

「可以的話,下次讓我請個什麼當謝禮吧…您不嫌棄的話。」他帶著會被回絕的心理準備說著。

她似乎是猶豫了,合上了書,塞入包包後,看著他的臉半晌,才慢慢的說著:「跟我很相似的那個人,對你來說應該是非常重要的人吧?」

「咦?」

「…你似乎是不喜歡給人添麻煩的人,對於這樣叫住陌生人的行為,應該是非常排斥的。」她眨了眨眼,接著:「抱歉,擅自猜測了這些。」

他搖了搖頭,回應:「不,正好讓您說中了,對於先前的失禮行為,這邊也深感抱歉…」

「不用道歉沒關係的,我並不介意,雖然也有點嚇到了,不過不打緊的。」她站起身,背起了包包,似乎要離開了。

「呃…那個──」

「後會有期。」

她揮了揮手,不多等他說下一句話,就走掉了。

 

看著她離開的背影,這次,長谷部已經提不起任何勇氣再叫住她了。

她的離開,就是對自己的邀約婉拒的意思…而那包餅乾,她也沒收走,似乎是刻意留下來給他的。

該說是搞砸了…還是搞砸的一蹋糊塗,長谷部已經不敢再想了。

內心無限的扼腕和後悔,像顆沉重的石頭壓迫在他胸口,導致難以呼吸。

 

 

隔日,比預計時間還早的,被手機的鈴聲吵醒了。

他依然睡眼惺忪的拿起手機,那不是鬧鈴,是電話,他一秒提起精神,快速的接起電話,回應著。

「是的,社長,有什麼事…咦?現在?八點半嗎?…是的,我過去需要半小時的時間…是的,我會盡快的,請稍等我一下,我馬上出門…是的,麻煩您了!」

掛斷電話後,他從床上跳了起來,快速的洗漱、換上整齊的西裝套裝後,一手拿著公事包,另一手勾起一串鑰匙,往車庫前進。

開車過去的話,大約十五分鐘就能趕到目的地了,還能預留個幾分鐘把事前準備做好,打著這樣如意算盤的他,將遙控器對準了車子,按下開鎖鍵……過了幾秒,沒有回應。

再按了一次……依然沒有回應,他伸手拉了拉門把,還是上鎖狀態。

咦?這車子現在這樣是鬧哪齣?

他嘆了口氣,換用鑰匙孔開了車門,坐進駕駛座後,發動車子……嗯?沒有反應?

轉動鑰匙幾次後,都一樣沒有反應。

車子──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裡拋錨了吧?

他看了看手上的錶,要是不趕緊出發,別說預留時間了,絕對會遲到的,他是習慣早到的人,若是現在不馬上出門,絕對趕不及。

他放棄了車子,直往地下鐵的方向衝去,在路上還不斷連絡著同事,說明自己可能會晚到,需要幫忙先接待一下客戶。

 

在車門即將關閉之際,他衝進了車廂,再次看了手錶,還有二十分鐘,地鐵會花費比較多的時間,到目的地大概要十五分鐘左右吧?到站時一定要衝得快一些才能趕上。

明明已經跑了一段路,他卻大氣也不多喘的,在車廂內找著空位,好讓他坐下來連絡公司,視線在車廂內掃過一圈後──不、掃了半圈時,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穿著高中制服的女學生,拿著粉色書套的文庫本,在靠車門的位置上靜靜的讀著書。

是她…跟審神者相同聲音面容的她。

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視線了,她抬頭看了他一眼,露出了驚訝的表情,但不過幾秒,又裝作沒事的埋回書裡。

這個是…被無視了吧,長谷部不由得感到失落。

看看車廂內也沒剩多少位置了,他所幸就不坐了,倚靠在椅邊上,開始操作著手機。

過了一會,他從公事包裡抽出小筆記本和鋼筆,翻開頁面,在上頭記錄著。

咖噠、叩噠、咖噠、叩噠…

電車經過了一段急彎的不穩路段,他一沒站好,踉蹌了步伐,雖然連忙抓牢了把手,但手中的筆摔了出去,一路滾到對向的坐位。

正當他還在思考著要不要捨棄那隻筆時,坐在對向的她彎腰撿起了筆,向他走了過來。

「…小心一點。」她輕聲說著,車正好到站,是她要下站了,她不等他回覆,走出了車廂。

 

……又受了她的好意了。

雖然…她可能覺得為什麼這個陌生人突然間出現在自己日常的通勤途中,好像被跟蹤一樣。

啊,糟糕,該不會被以為是跟蹤狂吧?

他非常不安的搔了搔頭髮,昨日心上的壓迫感又再次壓在胸口。

 

 

隔日,車子拋錨了只好送修,到公司也只能選擇通勤。

昨日睡前就已經把時間規畫好,所以今日不疾不徐的提起公事包出發去乘坐地下鐵。

車廂打開的瞬間,他又再次遇見了──她。

兩人驚訝的互看一眼後,便裝作不認識的撇開了視線,說實話,彼此確實只是陌生人的程度,更何況長谷部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。

他找尋了一下空位,能讓他好好坐下來辦公(畢竟昨天的事,已經讓一隻鋼筆香消玉殞了)左看看右看看──唯一的空位,竟然是她旁邊的位置。

要是不坐下的話,下一站上車的人就會多了,面對這樣僅存的一個坐位,絕對不可能會有其他位置能坐的。

但是,要是就這麼坐在她旁邊的話──長谷部已經認為,她應該是將自己辨認為跟蹤狂了吧,不然也不會這樣連續的見到對方,更何況今天的搭車時間比昨天提早,車廂位置也不是能預知的…。

他陷入了苦戰。

正想著還是別做讓她更加疑慮,甚至反感的行為好了,再次想靠著椅背,努力讓自己不摔倒時,她卻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,並示意他坐過來旁邊。

「唔…」長谷部皺了下眉,不好意思的想回絕,但她把手邊的包包放上自己的腿,拍了拍旁邊的空位。

好猶豫、到底該不該走過去。

不過內心的猶豫,抵不過身體的行動,他還是走了過去,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。

「抱歉…」照理來說,應該是要道謝的,他出口卻是道了歉。

她搖了搖頭,不發一語,繼續研讀手中的書。

他也不再多打擾她,拿出包中的記事本跟新的鋼筆,再次記錄著要事。

他其實是在規劃時間。

跟客戶的會面、公司開會、會議報告、以及社長安排的大小事情,他不喜歡把事情拖過明日,所以今日事必要今日畢,如果今日還有剩餘時間,甚至會把明日事調撥今日來做。

記事本密密麻麻的都是時間跟代辦事項,卻沒有一條是寫用餐或休息時間,以一般人的體力來說,這樣的生活過個一週就已經出狀況了吧。

鈴鈴──手機的鈴聲響起。

他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,對於坐了公共交通工具,還忘記把手機轉為靜音模式,他非常不好意思的向周遭的人道了歉,並接起手機,小聲的回覆著。

電話不可能不接的,因為來電者顯示為社長。

「是的,我正在往公司的路上…是的,嗯……我明白了──」

他邊聽著電話,手邊抄寫著電話號碼,但對方似乎很趕著結束通話,在他還來不及抄寫完畢時,就掛斷了。

「呃…」他看著寫到一半的數字,努力回想剛才的記憶。

248?還是348?好像有個0…

「2048。」一旁的她,語氣淡淡的念著。

他疑惑的看了她,她緩緩的將視線移開書頁,轉向他的記事本,指著那列沒抄寫完的數字。

「另外,上面的數字不是6,是9才對。」她指向上一列在慌亂中抄寫的數字,指正著。

「原、原來如此…」他緊張的改去了錯誤,也把方才漏掉的數字填上。

但他非常緊張,難道是他的通話聲音太大聲了,讓她聽得一清二楚嗎…

 

「今天下午四點後,有空嗎?」她將書收入包包裡,看來她準備要下車了。

長谷部一愣一愣的回著:「今天…我五點下班,請問…?」

「五點,我在車站口的大時鐘下等你。」她站起身,轉頭對他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,眼看車門開啟,她不待他回應的走下了車。

 

「咦…?」只留下了還沒反應過來的長谷部。

 

 

他的同事──光忠從他一來公司之後,就覺得很不對勁。

原本要十份的資料印成二十份,裝訂的頁數有幾份也跳頁了,把還要用的資料丟到碎紙機去,現在,他正要把胡椒粉倒入剛沖好的咖啡裡。

「等等等等等長谷部君?那是胡椒!快住手!」他慌張的阻止他的動作,並把他手中的胡椒罐搶了過來。

但為時已晚,已經有一些粉末漂浮在咖啡上頭了。

「……長谷部君?你還好嗎?你今天很不對勁啊,該不會是感冒了?」光忠擔憂的關心著他,在他還沒失神把胡椒咖啡喝下去之前,先行處理掉了。

「我沒事,我很好。」長谷部揉了揉眉心,想著自己到底是怎麼了,以平常的他來說,要犯這些錯誤都是不可能的事情,他謹慎小心,做事情總是會多留意三分的,對於今天一連串的失誤,相當失常。

「會這樣頻頻失誤,可不像長谷部君啊。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?」光忠再次沖了杯咖啡,灑上肉桂粉後,遞給他。

長谷部沉默了幾秒,總之先喝了幾口咖啡。

「該不會是社長要把你調職吧?還是客戶那邊出了什麼問題?」光忠問著。

「不,社長絕對不會把我調職的…」長谷部將瀏海梳往額上,之後再隨它散亂的落回額頭,這樣的動作,讓他的劉海多了些凌亂感。

「…你還記得主上嗎?」長谷部語重心長的問了他。

「…審神者、嗎?」久無提起這名諱,光忠不慣的念著這名稱。

「我們都一樣,不管是曾經身為刀的事情,以及本丸的種種,直到後來不斷輪迴轉生到現在,所有記憶都是清晰的,對吧?」

光忠聽聞後,露出了一抹苦笑:「嗯,雖然滿痛苦的,不過,一絲一毫都記得,想忘也忘不掉。」

「我找她好久了…」長谷部揉了揉酸澀的雙眼,之後雙手掩上面容,旁人看不見表情。

「…我有印象的你,你好像是商人家的兒子吧?再來是武家的末裔,好像還有一世是農家…」

「正確來說,是米批發商,不是農家。」他有些不滿的回著。

 

在她逝世之後,全本丸的付喪神都得以轉生,或許是命運的牽連,彼此偶爾會遇上,像是長谷部身為商家之子時,光忠正好是敵對的競爭家族,身為武家末裔時,光忠和自己是同一家族的親戚,身為米商時,光忠是當世皇族。

而這一世,兩人則是同一公司的職員,這公司的上司和同事,也大多是認識的面孔。

不過關於記憶這點,倒不是每位付喪神都相同。

像坐在對面位置的一期一振,記憶就不是那麼鮮明,而這間公司的社長…三日月宗近,更是忘得一蹋糊塗那般。

 

「長谷部君一直在找她吧?」光忠拉了一旁的椅子過來坐著。

「…我好像找到了。」

「真、真的嗎?」他驚訝的瞪大金色的眼瞳,看著。

長谷部拿下了遮掩表情的雙手,回看著他。

「但我不確定是不是她。」嘆了口氣,接著:「相同的樣貌、相同的聲音、雖然沒有深交,不知道個性是否相同,但是…那個,真的是她嗎?」

兩人相視,沉默了數秒。

「…我認為,如果是長谷部的話,絕對不會認錯呢。」光忠笑著。

「哪來的理論…」他苦笑。

「因為,長谷部不是比誰都還要在乎她嗎?雖然不知道你轉生了幾回,但我相信,時至如今,你還是記得她的樣貌,她的聲音…名字,也還記得吧?」

長谷部沒有回答,但他內心確實浮現了她的名字。

她的一切,從來就沒有遺忘過。

 

「吶,你在哪遇到的?也跟我說說吧。」光忠拍了拍他的肩膀,他的笑容和緩了氣氛。

 

他將這幾日遇到她的始末,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。

也將自己可能被當成跟蹤狂之類的想法說了出來。

「嗯…高中生啊,這樣跟長谷部君不就差了…快十歲了嗎?」

「長谷部君,是跟蹤狂啊。」

「原來如此原來如此…」

聽見了光忠之外的回覆,長谷部不安的皺起眉,朝出聲的後方轉頭一看。

是同事的鶴丸,還有社長三日月。

「鶴先生!?社長!?」長谷部瞬間臉色刷白的看著他們兩人。

「長谷部君原來喜歡女子高生嗎?這樣是犯罪啊…」鶴丸惡作劇般的笑容笑著。

「不是!我不是!我只是…」

「長谷部要結婚了嗎?可喜可賀。」三日月傻憨憨的笑著,說著不知道怎麼得出的結論。

「不是這樣的社長──!」

看著難以解釋,又被更加誤解得慘烈的長谷部,在一旁看著的光忠只能無奈的笑著。

費了一番時間,才把一切事情解釋完後,長谷部也不忘向三日月再次道歉,畢竟他犯了一整天的錯,還在上班時間聊天。

但三日月也只是笑笑說著沒關係,反而聽見審神者的事後,收回了那傻憨的笑容,一轉年長者會有的表情:「好不容易找到她了,就要好好把握住啊。」

「不,我無法確定,那是不是她…」

「嗯──如果是長谷部的話,應該不會認錯吧?」鶴丸說了和光忠一樣的話。

「我也這麼認為喔。」三日月笑著附和。

「而且今天也跟她約好了吧?打起精神來去見她吧!」光忠可靠的笑著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雖然心頭的混亂感依然存在,但是…

都尋了這麼多世,要是真遇見了還選擇逃避,絕不是正確的作法。

 

下午,他提前結束了今日的工作,還將明日的事務做好了事前準備,看著鐘走到五點整,他即時站了起來,提起早就收拾好的公事包,要出發去約定好的車站。

注意到他要離開的光忠和鶴丸,還向他揮了揮手,說著加油。

……心裡突然緊張了起來。

 

 

隨著地鐵搖搖晃晃的,一路駛到車站後,他快步的走出站,往那醒目的大時鐘下走去。

左右看了一下,很快的就看見了他的目標──她靜靜的坐在一旁的長椅上,看著書。

長谷部緩步走上前,輕聲的說了句:「抱歉,讓妳久等了吧。」

此時車站的大時鐘上,時間是五點十二分。

她抬起頭,看向面前的他,靜了幾秒後,回著:「…四點下課,大概二十分左右到這裡等的。」合上手中的書,放入書包內,站起身後拍了拍制服的裙襬,再次看向他。

四點二十分到現在五點十二分,等了五十二分鐘啊。

早知道就用跑的過來了,讓她等了這麼久,長谷部心裡實在過意不去。

她看著他皺起了眉,好像抱著歉意,又想向自己道歉的樣子,便開口轉開話題:「走吧,再不快點會沒位置的。」

「呃…請問是?」

「快點。」

她向前踏出步伐,往著某個方向走去,長谷部也隨即跟在她後方。

穿過熱鬧的商店街,來到一間位在橋邊的餐廳。

雖然不太清楚,但似乎是很有名的鬆餅店吧…?──長谷部看著那間店的店名,印象中好像有這樣的記憶。

「兩位客人嗎?這邊請──」服務生親切的笑容,帶著兩人到窗邊的兩人位。

透過窗戶能見到橋墩下的河水潺潺流著,因為是傍晚時分了,金黃色的陽光灑在水上,不斷閃耀著漂亮的光芒。

找尋了這麼多年的主上,現在就和自己面對面坐在餐廳裡用餐什麼的…他看向正在菜單上苦惱著如何抉擇的她,總覺得一切不太真實,輕輕的捏了下自己的手腕…會痛。

如果是夢的話,就麻煩再多點時間,別讓我那麼早醒來吧。

想著想著,他又多掐了幾下自己的手腕,嗯…是真的會痛。

 

「兩位決定好要點什麼了嗎?」服務生帶著親切的笑容走了過來,要為兩人點餐時,長谷部看了一眼服務生,差點沒把手上的水杯給嚇掉。

深黑的長髮束著馬尾,頭上還有著呆毛,雖然很像女孩子但其實是男生…等等,這不是鯰尾藤四郎嗎?

面似鯰尾的服務生同時也看著長谷部,露出了相當驚嚇的表情……手中的筆好像快被他激動的給捏斷了。

「…冰淇淋鬆餅。」她指著菜單上的品項,輕聲的說著。

「冰淇淋鬆餅一份嗎?好的我知道了。那麼…你要點啥?」面對她的語氣和面對長谷部的語氣明顯有著天壤之別,果然,鯰尾這傢伙的記憶也是存在的。

「黑咖啡就好…」

「啊…喔。」這敷衍的語氣,簡直能讓人氣得客訴他一百遍。眼看點完餐後,鯰尾再次換上親切的笑容對著她說著:「那麼請稍待片刻。」是的,只對她一人說。

 

送餐過來的是位白髮的少年,沒什麼表情,也不愛說話的……這是骨藤四郎吧。

「久等了。」他小心的為她送上鬆餅後,對她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。

「今天也辛苦了。」她向面似骨的少年說著

「難得不是跟他一起來呢。」骨回應。

「嗯,要保守秘密喔。」她指了指鬆餅,有些愧疚的笑著。

「嗯,我會的,妳也要好好保重。」骨點了點頭,將菜單放在桌邊,就離開了。

 

「認識的友人嗎?」看著離開,長谷部問著。

「嗯…班上的同學,也一樣住在附近,家裡的長輩也是互相認識的。」她將刀叉左右交換,左手拿刀、右手拿叉,小心的切下一口鬆餅,沾上了冰淇淋和蜂蜜,塞入嘴裡,露出滿足的笑容。

氣氛美好的餐廳,加上她如此可愛的笑容,讓長谷部忍不住又掐了自己的手腕,嗯、很痛,剛才掐的地方不小心掐太大力,都泛紅了。

 

「…你不吃東西嗎?」她看了看他,只點了一杯黑咖啡。

「嗯,這樣就好。」長谷部笑了笑,提起什麼都不加的黑咖啡,啜了一口,苦甘的味道,是很不錯的咖啡豆。

「要好好吃東西才行。」雖然我也沒資格說別人──她小聲的說著後面那句話,語氣中帶著自嘲。

「事情一忙起來,就不會注意到飢餓或是疲憊了。」他苦笑著,再次啜了口咖啡。

「…長谷部先生、是這個名字吧?」她伸手往包包裡翻了翻,拿出紙筆,左手提著筆在上頭寫了什麼後,遞給他。

她是左撇子,跟轉生前的主上一樣。

長谷部伸手接過了紙後,一見紙上文字的瞬間,露出了相當詫異的表情。

一股躁動的心情簡直要從心頭衝上腦袋,同時腦內也閃過了不少過往的畫面。

「這是我的名字。」她沒表情的說明著,並沒有注意到眼前的他臉上是如此驚訝得呆滯在那裏。

「栞…?」長谷部帶著顫抖的音,念著紙上所寫的,她的名字。

無論輪迴了幾世,他永遠不會忘記的,那位審神者,正是這個名字…所以眼前的這位女性不僅是面容、聲音、舉止相似,連名字都是一模一樣的。

一模一樣的……她,就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,主上。

「嗯,把物品做為名字,而且還是書籤,很奇怪吧。」看著吃到一半的鬆餅,與即將融化殆盡的冰淇淋,她自嘲的笑了。

「不,我認為是很棒的名字。」他隨即回著。

這並不是客套話,也不是因為與主上一模一樣的名字的關係。

「栞小姐…很喜歡看書吧?」長谷部笑著:「這是與您的興趣相符的名字,我認為非常適合您,而且這個字在文字書寫上,非常漂亮。」

聽完這番話後,她定格在那裏,久久沒有反應。

「…栞小姐?」

「………」

她漸漸的低下頭去,稍長的劉海遮去了她的臉龐,小小聲的唸著:「請…請不要加敬語…」隱約能見到她的臉頰上泛了紅。

雖然提出這樣的要求,但她也加上了敬語說話。

 

 

待她吃完鬆餅後,是時候該準備離開。天色也晚了,長谷部正想著是不是該送她回到家比較好,但還是有些擔心她對此是否會排斥,正想著該如何開口詢問時,她的手機響了。

她接起了電話,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不間斷的一直說著話,她只是一邊點著頭,一邊回應著,直到掛斷電話後,她看向長谷部。

「我家人說要到車站來接我。」她說著。

「是嗎?那我送妳到車站吧。」長谷部自然的抽起桌邊的帳單,要走去結帳。

她嚇了一跳,連忙衝上前,伸手要拿過帳單:「我、我自己付就可以了…」

但他有著身高上的優勢,拿著帳單的手向上一轉,就是她完全搆不到的高度。

「上次說過,做為餅乾的回禮。」長谷部見她慌張但又不敢動作的樣子,不禁笑了出來。

「咦?不、這是我找你出來的…等等、等等?」他不讓她有多解釋的時間,帶著帳單往櫃台走去,栞慌亂的抓起書包,跟在他後頭,但怎麼樣都無法搶到帳單的狀況下,讓她露出了像是做錯事一般的表情。

 

 

「非常不好意思…」

在送她回車站的路途上,她依然愧疚的道著歉,但長谷部揮了揮手,說著沒關係。

事實上,這一餐的錢也沒多少,畢竟是學生常去的餐廳,價位上也是親民的,更何況之前就說過了,他想請點什麼做為道謝。

 

「哈、哈啾…!」似乎是傍晚的風轉涼了,她打了個噴嚏。

「還好嗎?」長谷部稍稍低下身來,看著她的狀況。

她揮了揮手,不好意思的撇過頭去:「其實我不能吃冰的…」從口袋裡抽出衛生紙,擦了擦鼻子後,繼續說著:「雖然很對不起家人…但只有家人不在的時候,才能這樣偷吃。」

想著剛才她吃冰淇淋鬆餅時,吃得津津有味、一臉滿足的樣子,原來是這麼回事。

「等一下見到家人時,請幫我保密。」

「…嗯,我明白了。」

雖然見她吃了冰馬上就打噴嚏流鼻水,但想起剛才她高興的樣子,也不忍責備她。

 

不知不覺,走到了車站,她在前方看見了正在等待她的家人後,躍著步伐走了過去。

「在外頭待到日落,要是讓那兩老知道了他們絕──對殺了我啊。」她的家人,與她差不多的身高,一樣的黑髮,卻留著有些過長的劉海,從與外貌不合的低沉聲音來判斷,是個男孩子。

他伸手摸了摸栞的頭後,露出拿她沒辦法的笑容後,視線注意到站在後方的長谷部,兩人對上了視線。

「咦?」

「…咦?」

稚氣的臉龐,煙粉色的眼瞳,雖然戴著眼鏡,但那張臉的確是──

「啊、抱歉…這位是我弟弟,名字是藥研。」栞轉身向長谷部說明著。

而在栞身邊的弟弟…藥研,雖然很想擠出微笑,但內心的氣憤導致這笑容變得很猙獰。

栞自然的牽起藥研的手,說著:「這是我前幾天跟你說過,那個很不可思議的人…」

「敝姓長谷部。」看著藥研氣得扭曲的表情,長谷部無奈的說著。

「…你好,要是想追我姐姐的話,先讓我捅一刀再說。」你個混帳──最後這句罵語,只用唇語說。

藥研藤四郎…看來也是擁有前世記憶的。

「藥研,這樣很失禮,不可以。」栞伸手輕捏了下他的臉頰後,用著姐姐的風範說著。

「等等、不要用對待小孩子的方式…!」藥研馬上刷紅了臉,撇過頭去。

意外發現了他的弱點,原來就是她啊,雖然令人有點火大。

 

「今天謝謝你了,晚安。」栞向她敬了一禮。

「不,本來就是我該向妳道謝。」長谷部搖著頭,輕輕勾起嘴角笑著。

而一旁憤怒的視線從來沒有消失過。

 

目送她和弟弟離開後,長谷部站在原地整理著情緒。

終於找到她了,經過了這麼多年、這麼多世的輪迴,沒有什麼比此刻更令他感到躁動了。

雖然未來如何,誰也不知道,或許今日就是這一世最後一次見到她,最後一次跟她說話…

但他很滿足。

見她如此健康、開心,身旁還有藥研跟鯰尾、骨的陪伴,這就足以讓他放心了。

而且,她似乎完全沒有前世的記憶,這對她來說,是無與倫比的幸福了。

 

 

「無論未來如何…」長谷部喃喃自語念著。

 

「但願這一世的妳,不會再有前世那般痛苦的遭遇。」

他默默的在心中,為她祝禱著。

 

 

 

TBC.

 

 

 

 

後記:

這不是完結,之後會繼續下去的。

雖然現在說有點晚了,但栞的表情幾乎一直都是(・―・)的臉,對,她就是面癱。

預計會把前世做為審神者的一些事情給寫出來,包括栞的人生最後結末。

努力想敲個甜中帶苦帶虐的文…什麼的(啥

 

背景直接放在福岡市。

福岡市博物館、博多車站、BILLS水上公園店,就當個業配文拜託大家去福岡玩!!(畫風驟變

 

 

2017/12/3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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