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芥川X原創司書。

戀愛向注意。

文豪本人生前捏他注意,妻子的名字會出現。

 

 

幾日前,聽聞夏目漱石老師來到圖書館一事,讓芥川龍之介興奮不已。

學生時代最敬愛的夏目老師,無論何時一直都是心中最崇敬的存在,當時還為了老師離世一事,消沉了好一陣子。

而現在,終於能再見到老師一面了。

帶著雀躍與思念的心情,芥川這幾日總是繞著夏目老師身邊,問著學問、問著人生,偶爾談談老師離世後的事,也會給老師講些轉生後,在這宅邸裡的趣聞。

 

「──在這裡,與其他的文豪們共事,談論寫作、生活,真的很不可思議。明明在那年代裡見不著面,甚至連名字都從未聽過的人,如今共同生存在此,如同夢一般,虛幻得不真實。」芥川與夏目在後院的花園裡散步,雖然這裡不是日式的庭院,與當時的年代感受不同,但老師的性格與說話方式依舊當年,讓芥川並沒有任何時間上的隔閡感。

「夢境裡的世界,與我們身處的世界,說不定一切都只是一場夢。」夏目停下腳步,帶著深沉的笑容,回頭看著芥川。

「或許我們生存於此,也是一場夢而已。」芥川回著。

「但是,享受著這場夢,自在的活著,又何嘗不可呢?」

「老師……?」

「我從其他人的口中聽聞了許多,龍之介君的事情呢。」

這句話,讓芥川內心激起不小的波瀾,是不安所導致的。

在老師離世後,那段消沉的日子裡,隨時都沉浸在憂鬱的低潮中,渾渾噩噩的過著,這樣的醜態是不想讓老師知道的。

以及,自己所選擇的末路,是那麼不堪。

看著芥川不安而揪起的眉心,夏目依然溫和的笑了幾聲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。

「你也長大了不少啊。」這笑容,與當年親切的模樣,絲毫不變。

 

向前走了幾步後,夏目提起新話題:「對了,給我講講那位司書小姐的事情吧?」

眼看老師不多加過問那些芥川不願提起的往事,直接帶開了話題,讓芥川壓迫的內心釋放了不少,暫時鬆了一口氣。

「椿小姐的事嗎?那個小姑娘啊……」一想到那位司書懵懂純真,卻又認真拼命的樣子,讓芥川忍不住眼帶笑意,談起他所認識的她。

方才還緊揪著的眉,不知何時鬆了開。

 

 

晃了一段時間後,芥川抬頭看看天空,夕陽漸漸西沉,天色開始轉為溫暖的橙色,差不多是那個時候了。

「有什麼在意的事情嗎?」夏目看著芥川似乎在意著什麼的,眼神總往某個方向飄去,雖然夏目試著往他看去的方向找尋會引起他注意的事物,但結果還是什麼都沒尋著。

「不,那個……」本身就不太擅長說謊的芥川,在敬愛的老師面前,更是顯得不自然。

見他這樣欲言又止的模樣,夏目爽朗的笑了幾聲:「哈哈哈,去吧,改日再聊。跟龍之介君談天,十分有趣呢。」

「…能與老師聊天是我的榮幸,那麼,先告辭了。」芥川笑了笑,先行離了去。

 

 

她是個很注重時間的人。

特別是為了他人──能夠準時享用到餐點這點,她特別的重視。

所以總是會在日光轉為橙色時,就開始準備料理,為的就是在天色暗沉之後,大家能準時用餐。

芥川特別喜歡看著這小姑娘一個人默默努力的樣子。

總是會在這個時間裡,先行移動到廚房門口,偷偷看著她料理的樣子。

而這樣的行為,大概持續了快一個禮拜。

 

今日的主餐是照燒鰤魚,是芥川相當喜愛的料理。

但事實上,司書──椿小姐沒什麼力氣,每次在處理魚類與肉類時,總是一場大戰。

切不下的骨頭還能想辦法避開著切,但魚就很麻煩了。

無論是魚鱗還是魚骨,都是不處理不行的狀態,雖然已經請店家代為處理了部分,但切片的工作還是得自己來。

「對不起哪,我會好好努力料理的,讓大家吃掉你之後就能安心的投胎了喔。」在處理之前竟然拿著菜刀像求神一般的祈禱著,這讓芥川忍不住轉過一旁,雙手捂著臉,忍笑了一陣。

 

幸好再三請求店家處理掉魚骨的部分了,不然椿還真是欲哭無淚。

仔細的抓著每塊肉的分量,仔細的切著,偶爾切不下時會用手掌在菜刀的上方拍著,好讓刀子向下切斷。

對於自己力氣真的很小這點,椿滿困擾的。

 

在即將要切下最後的幾份時,大概是用力過度,讓手腕有些疲倦了,一不小心的,就往指尖切了下去。

「啊…」椿抖了下手,右手放下了菜刀,並將左手往自己胸前收了回來。

她不安的皺著眉,看著食指上的切口不斷湧出鮮紅的血,慌亂的腦袋只想著自己怎麼會切到手、還有好痛之類的,眼前只想到要洗手,就開了水要沖傷口。

「等等,不能這樣處理。」芥川見這情況,也不管自己是躲在一旁偷看的狀態,馬上衝了上去,阻止椿的舉動。

「芥、芥川先生?」芥川突然的出現,讓椿驚訝的看著。

「傷口不能碰水,會感染的,來這邊。」芥川不多加解釋什麼,便拉著椿往餐廳的方向去,拉了張椅子,讓她先坐下來。

記得餐廳的備品區放了一盒急救箱,芥川順利的在抽屜中找到了它,帶到椿所在的位置上,將它打開,迅速的拿出所需的紗布、藥水、棉花棒,並輕輕捉著椿的左手腕到自己面前。

「消毒會有些刺痛,忍耐一下。」說著,就把吸飽消毒藥水的棉花棒,往傷口上點著。

「痛、痛──!」椿忍不住那毒辣的痛感,伸手扯住了芥川的袖口。

「對不起,我輕一點,再忍耐一下?」他溫柔的笑著,等到椿點了點頭之後,才繼續消毒的動作。

 

這傷口雖然不深,但切口有些大,幸好血很快就止住了,只願不要留下疤痕。

「真是笨蛋啊我。」椿努力的含著淚,看著被完善包紮好的食指,深深嘆了口氣。

上次受傷是什麼時候了呢?自己是比較小心,不太會受傷的人,距離上次受傷的記憶也不記得是何時了。

不過,上一次受傷又是誰幫自己上藥的呢?

椿望著手指的傷,想得出神。

「受傷這種事也是在所難免的,晚飯後再向森醫師問問有沒有不留疤的藥吧,女孩子家的身上別留疤比較好。」芥川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,正想要將醫藥箱歸回原位時,跨出第一步,就發現自己的衣袖還被她扯著。

「……椿小姐?」芥川困擾的笑了笑。

「…唔、不、不好意思!」意識到自己還扯著人家袖子的椿,慌張的鬆開了手,還不忘伸手撫了撫被揪皺了的布面。

 

休息個沒幾秒,椿站了起來,拍了拍裙擺後,再次往廚房移動。

注意到椿的動作的芥川,隨即跟了上去,一臉擔憂的問著:「還要弄嗎?今天就──」

「接下來就只有煮熟食材而已了,而且時間也差不多了,要是再不動作的話,大家會餓肚子的。」說著說著,就又再次拿起了菜刀,要將最後幾刀切完。

芥川苦惱的搔了搔自己的劉海後,走向椿的身旁,將雙手的手套脫下後,也不顧椿的意願,拿走了她手上的刀。

「我來幫忙吧。」

這一連串動作發生得太快,讓椿還不及反應,就這樣被奪走刀。

「嗚啊啊啊啊不行!不可以!這是我的工作──」反應過來後的椿直哇哇叫著要拿回刀,但屈於身高(以及各種大人的威壓之下),一點空隙都沒有。

「不行啦,料理什麼的──這種事情我來做就可以了啦──」文豪就是執筆墨工作的人,這種會沾一身食物氣味的事情,還是讓自己來做就可以了──椿不斷解釋著,但芥川一點讓步的意思都沒有。

「潛書時不也是拿著武器戰鬥嗎?雖然我也不是戰鬥的料。」循著之前她所切的份量大小,芥川輕鬆的就將剩下來的部分處理完畢,比起她無力的切法,芥川所切下的刀口漂亮到可以說是完美的程度。

「是、是也沒錯……」椿只能認命的轉開爐火,開始熱鍋。

 

「自己不能勝任的事情,是可以尋求幫忙的,不要勉強自己。要是再受傷了,而且是大傷怎麼辦?」芥川一邊訓著話,一邊開水沖洗雙手。

「是的,非常對不起。」椿熟練的烹煮著食材,食物的香氣隨著熟透而漸漸的飄散在空氣中。

為了別再讓椿碰刀,芥川將切台區所有的器具都代為收拾完畢,讓椿意外的是,芥川先生應該很少來廚房,竟然能在不過問自己的狀態下,每樣東西都清楚的歸納,好像原本就知道收在哪裡似的,椿不免感到疑惑,並脫口問了他。

「對了,為什麼芥川先生會來廚房呢?」毫無多餘動作的將鍋內的魚肉翻面,時間捉得剛剛好,剛翻上來的那一面呈現漂亮的金黃色。

但就這樣過了幾秒,芥川先生完全沒有出聲回應。

再過幾秒,依然無聲無息。

又過了幾秒,椿忍不住轉頭看向一直都沒有回覆的芥川,正要喊起他的名字時,只見芥川將頭迅速的別向另一側,不讓椿看見他的表情。

「……剛好想起來有事情要找妳而已,沒什麼的。」看不見他的表情。

「…那,是什麼事情呢?」椿轉身要從食器棚裡拿出餐盤,而芥川卻搶先了一步,替她將一疊沉重重的餐盤拿起,放在準備擺盤的桌上。

正當兩人眼神即將交會時,芥川再次撇開了臉。

「沒事。」

在那瞬間,椿似乎看見他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,不…可以說是紅了全臉的程度。

「是、是嗎…?」

氣氛突然尷尬起來,椿也只好默默的開始擺盤,將調配好的醬料在盤上勾勒花樣。

 

 

她所做的照燒鰤魚非常的美味。

鹹淡口味適中,醬料的部分有著特殊的香氣,不知道特別加了什麼進去一起熬煮,讓原本容易膩口的照燒口味,變得清爽無比。

搭配著餐點的湯是清淡的蘿蔔湯,好像是椿上次跟宮澤賢治一起出門購買食材時,菜販老闆娘很鍾意賢治可愛又聰敏的樣子,多送了不少白蘿蔔。

 

「喂、龍,醬汁滴到衣服上了喔。」與芥川同桌吃飯的,是昔日的同窗好友菊池寬與夏目老師。

看芥川不知道想著什麼出神了,菊池無奈的抽了張紙巾遞了過去。

「啊…多謝。」芥川一愣一愣的接過紙巾,還找了一下滴到的位置在哪裡。

「…我說龍你啊,是在想什麼事情,想得魂都不在了啊?」夏目老師就在你面前喔?──菊池還不忘提醒著芥川要正經點才是。

「哈哈哈,很難得見龍之介君這樣呢,是發生什麼事了?」夏目老師和藹的笑著。

「不、沒什麼的。」他想用笑容簡單的帶過一切,但對於身為長年好友的菊池,不需過多思考,馬上就看出他是在想什麼。

 

「我說椿小姐啊──」菊池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,提起讓他如此恍神的那個名字。

芥川端起湯碗正要喝湯的時候,聽見這名字,馬上就嗆了喉嚨,而這一切都是菊池意料中之內的事情。

菊池寬真的是這世上多不得的損友──芥川不斷咳著,深深體會到這句在腦海浮現的句子,是多麼的真實,可謂人生名言。

 

「過了這麼多年,追女孩子的技倆跟方法還是沒變,這點真是讓我驚訝。」菊池被芥川直白的反應惹得粗魯的大笑出聲。

「寬、你、咳咳、咳、你真的是…」也不顧夏目老師就在面前,還故意說了出來,菊池寬你真的是……給我記住。

「司書小姐嗎?」縱使眼前發生了如此景象,夏目老師依舊有條不紊的將完食的餐盤堆疊好放在一旁,緩慢的喝著湯。

「是的,夏目老師,龍這傢伙他啊──」話都還來不及說完,菊池的脛骨感到一陣劇痛,對,是芥川奮力的一踢所造成的,毫不留情的一腳。

「讓老師見笑了,非常抱歉。」無視於一旁痛得快倒向地板打滾的菊池,芥川換上平時那和緩的笑容,向方才一連串的失禮行為謝罪。

 

「可以的話也給我說說吧,龍之介君的戀愛話題。」放下喝得一滴不剩的湯碗,夏目老師親切的笑著。

 

不好了,只要是老師這樣要求的話,就是絕對要老實招出來的意思。

如果不誠實說明,或是想打混過去的話,夏目老師會生氣的。

絕對會生氣的。

夏目老師就是這麼任性。

 

 

「…手怎麼受傷了?還好嗎?」

晚餐後,椿在司書室裡整理著今天的潛書報告,而今日助手擔當的萩原朔太郎,很快就注意到椿受傷而包紮起的手指。

「呃…就切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弄到的,沒事的,有好好消毒過了,血也止住了喔。」椿純真的笑著回應,但手指上的紗布上明顯有著深紅色的暈染,看來是她在包紮之後又做了事情,讓傷口裂開,再次流出了血。

見狀的萩原嘆了一口氣:「幫妳換新紗布吧,藥也重新上一次比較好。」一邊說著,一邊找尋著醫藥箱。

「不、不用了,這樣就可以了。」看著傷口再次滲血,椿內心不免緊張起來,但沒來由的,就是不想換掉現在包紮的樣子。

「…這樣傷口會好不了的,會留下疤喔。」萩原沒有讓步的意思,尋獲了醫藥箱後,趕緊拿過來她旁邊,提著小巧的紗布剪,示意要她將手伸出來。

 

『女孩子家的身上別留疤比較好。』──椿腦內閃過芥川在為自己上藥後,所說的話。

那個時候,自己還在想著上一次受傷是什麼時候。

那時,幫自己包紮的人又是誰?

再次低下頭看著指頭上的包紮,雖然紗布裹得不是很好看,最後打結的地方也亂亂的,但是,這個是芥川先生幫自己包紮的。

不知道為什麼,就是不想解開它。

 

看著椿遲遲不將手伸給自己,萩原無奈的再次嘆息。

他蹲下身子,從低處往坐在椅上的椿看著說:「聽好了,椿小姐,若是保持這樣不換藥的話,紗布很有可能跟傷口沾黏在一起,到時候不僅會感染,還會更痛的。我會盡量不弄痛傷口的,所以,手給我?」

猶豫了幾秒,椿乖乖的伸出了手:「對不起,麻煩你了…」雖然受傷的指頭,還些許顫抖著。

 

 

 

隔日午後,芥川同夏目老師在花園裡散心。

但芥川的心理狀態一點也不輕鬆,因為目前夏目老師最關心——最想聽的話題,就是戀愛話題。

而且沒有岔開話題,或是偏移話題的權利。

明明就是個會含蓄的將『I love you』翻譯成『今日月色真美』的保守派,但一扯到戀愛話題卻是比誰都還要積極。

老師真的與轉生前一樣,一點都沒變,就連這固執又任性的小地方也是。

 

「那孩子有什麼特點吸引到你了嗎?」夏目走向看來舒適的花式鑄鐵涼椅,緩慢的坐了上去。

「她很少與外人接觸,所以就像一張白紙一樣,沒有現實勢利、沒有傲慢自大、沒有自私貪婪,取而代之的是純真與無私的奉獻心,雖然內心纖細得只要稍微碰一下就會哭泣,但就像孩子一樣,無法去責怪她。」芥川誠實的回答著。

他望向某一塊土地,上頭抽出幾株細小的嫩芽,明亮的淺綠色在陽光照耀下顯得生命盎然,那塊區域在去年冬天時是種植牡丹的,但去年連幾日的大雪,壓垮了幾乎全部的牡丹,只好撤掉所有的枝葉,重新種上新植物。

想不起來是誰最先提議的,但這片土地最後決定栽種山茶花。

一來是山茶花四季常綠,但主因還是因為這幢洋房的主人的名字──椿。

「很少與外人接觸?」夏目老師提問著。

「是的,源自於這位小姑娘悲慘的遭遇。」芥川走到那片抽芽的泥土地旁,蹲下身來,仔細的瞧著那細小的綠芽:「自幼雙親便不幸過世,親近的血親也都不在了,唯一留下給她的只有這幢偌大的宅邸,以及代代相傳下來的各式書籍。她很少外出,頂多為了料理而出門採買食材,只會英文的關係,溝通上也有障礙。」

「上次見她,倒是與其他人用著日文聊天呢。」

「但很生硬,對吧?她意外的是個好學的孩子,每天總會拉著懂英文的人,央求著對方教她日文,真的讀不懂了,甚至還會請對方直接用英文翻譯給她聽。」

「也難怪了,轉生來這裡之時,第一句聽到的不是自己的母語,而是英文,當下真是反應不及呢。」

「怎麼會呢,夏目老師可是優秀的英文老師呢。」

「龍之介君也是能獨當一面的老師了呢,司書小姐的日文,應該是龍之介君教導的吧?」

芥川一臉驚訝的看著夏目,想著這事情之前都沒向老師提過的,說是猜測,也太準確了些。

但畢竟是這位夏目老師,這點事情,大概也是被他摸著了幾個線索,就兜出了答案吧。

芥川只謙虛的笑笑說不敢當,再次將視線放在那些小綠芽上。

 

「那麼,回到正題。」果然完全沒有轉移話題的餘地,夏目老師再次將戀愛話題提了起來:「龍之介君向司書小姐表明心意了嗎?」

芥川難為情的搔了搔凌亂的前劉海:「…還沒。這事情要過一陣子才好開口吧。」

「我記憶中的龍之介君應該不是這麼含蓄的人呢,轉生前……追求她──文子小姐的時候,倒是很積極呢。」

聽聞這多年未曾聽人提起,熟悉的名字時,芥川霎時間無法反應。

文子,那位名望軍官的女兒,大方外向,對學問類的東西總是滿滿好奇心,有些好強,總在說不過對方時,會氣得跳腳,但在發脾氣後,又能拉下身段為自己的踰矩道歉,她──便是芥川轉生前的妻子。

夏目見他欲言又止,臉上寫滿糾結與無措,便先行開口:「抱歉哪,提起了故往之事,若不願談論的話,換個話題──」

「不,老師沒必要道歉。」芥川趕緊回上話,有些急促的說著:「文子的事情,是我對不起她。但我不是彌補的心態,或是兩者的相似,才對椿小姐有戀慕之情的。文子是文子,椿小姐是椿小姐,她們彼此既不相像,個性也完全不同。」

「嗯,我明白。」夏目起身走到芥川的身旁,像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。

這舉動的確讓芥川混亂的內心安定了不少,冷靜下來後,再次向老師道了歉。

 

「龍之介君是害怕了吧?」夏目和穩的語氣說著。

「………。」

「害怕再次傷害了心愛之人的心,特別又是遇上像司書小姐那樣,懵懂無知的單純孩子。」夏目輕嘆了口氣,苦笑著:「隔了這麼多年再次見到你們這些學生們,著實的成長了不少啊,龍之介君,還記得昨天所談論的事情嗎?」

「昨天的、事情嗎?」

「夢中的世界,與我們現存的世界,說不定都只是一場夢,與其痛苦的存活在這夢中,不如自由的、痛快的,好好的享受這場夢吧。」夏目勾起笑容:「工作也好、戀愛也好,痛苦煩悶的事情也罷,不讓自己後悔為原則。我認為現在的龍之介君,已經不是轉生前的龍之介君了,司書小姐賦予我們重生的能力,雖然主要是為了淨化有礙書而轉生,但另一方面,也是讓自己生前所後悔之事,有個改過自新的機會。對龍之介君來說,死後最後悔的事情,是什麼呢?」

「這……。」這問題可不是一時半刻能回答上來的,芥川皺了皺眉,低下頭沉思著。

夏目只揮了揮手,說著:「這問題的答案只需回答給自己就夠了,不過啊,我倒是想起了不少想做的事。」

「…冒昧的問一句,老師想改過重新做的事情,是什麼呢?」

夏目抬頭看了看天空,晴空萬里的藍天中,幾片雲朵隨著風吹緩慢的行走著。

 

「我啊,想養隻文鳥吧。」夏目老師溫和的笑容中,不帶著一絲陰霾。

 

 

 

OOOO日。

那是個艷陽高照的午後。

小椿看見盛開的花田十分興奮,也不畏毒辣的太陽在頭上照耀,在花田裡來回奔跑著。

她繫在耳邊的紫絲帶在空中飄揚著,就像個頑皮的小精靈一般,在花田中玩耍著。

一旁的女僕截取了幾隻盛開得漂亮的花朵,將它用緞帶綑成一束,我讓小椿抱著那有些沉重的大花束,站在花田中拍了一張相。

她實在是像極了她的母親,清秀可人的臉蛋、金黃色的髮絲、湛藍的眼瞳,可惜她的母親無法在此看著她四處奔跑玩耍的樣子,但我相信,她會在天上守護著這個孩子,直到永遠。

 

OOXX日。

今日,小椿又跑到花田去玩了。

她好像特別喜歡花兒,只要庭院裡什麼花盛開了,就足以讓她興奮的看上一整天、說上一整天。

但她這麼跑來跑去的,總讓我擔心她是否會受傷。

果然,最不想預見的結果終究會實現,她在花田裡摔了一跤,被樹枝劃傷了手腳。

正想著小椿應該是勇敢的孩子,不會哭的,沒想到這哭聲真是響亮得整個宅邸的人都聽見了,想必連枝頭上的鳥、池中的魚、花上的蝴蝶都聽見了。

在女僕要為她上藥之際,我搶先了一步,替她消毒、包紮了傷口。

身在這不愁吃穿,任何事情都有他人幫忙打理好的貴族家庭中,我所包紮的傷口,可以說是醜得一點也不能看,甚至綁結也綁不好,整個繃帶都鬆垮垮的。

但小椿笑了。

她笑得燦爛,對我說著:「謝謝爸爸,我最喜歡爸爸了。」

 

我或許不是個合格的父親。

但我認為,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比得過我對小椿的愛。

因為小椿是她所帶給我的天使,留在我身邊陪伴我的天使。

 

 

 

芥川緩緩闔上了手中封面燙上了金字的精裝書籍,這是椿小姐的父親還在世時,所寫下的日記本。

偷窺他人的日記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,但這本日記所書寫的英文字體十分秀麗,內容使用的文字也巧妙得像是在寫小說,整本日記就像珍貴的小說手稿,才會這樣讓芥川情不自禁的讀了幾篇。

這是上次圖書館大掃除時,在最上層的書櫃中找到的日記。

大概是想讓椿小姐自己發現這本日記,於是芥川默默的將它整理歸回原位,等看哪天椿會發現它的存在。

又或者說,椿其實早已知道它的存在,只是鮮少翻閱罷了?

芥川在腦內猜測著,隨手又翻了翻幾頁,突然從書頁中掉出了什麼,芥川定睛一看,是片被折了幾折的紙條。

拾起了紙條,經不住好奇心的驅使,芥川學著椿小姐的方式,先對著日記說了句:「對不起冒犯了,在此所見的所有事情,我都會當作沒看見的。」再打開紙條。

 

與日記中帶著餘韻的秀麗字體不同,紙條上的字寫得匆忙而潦草,但從勾勒的慣性筆劃來看,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。

『真實的紅字與泰戈爾一同沉睡。』

這是…什麼暗號嗎?

芥川再次將紙條摺起,將他夾回隨意的頁數中,但翻開來的那一頁,上頭的字跡也不同前面幾篇的優美了,就與這張紙條一般,紊亂的線條。

 

XXOO日。

已經無法再隱藏下去了,這些事情遲早會爆發的。

我必須保護她,她是我在這人世間唯一的寶物。

必須保護她、必須保護她、必須保護她……

 

(底下畫滿了各式的煉金術陣法,與讀不懂的語言與符號。)

 

看到這,芥川深做了呼吸,但依然止不住那不安的分子在內心擴散開來。

他冷靜的將紙條夾入書頁,並將日記收回原本的高櫃上,站在櫃前靜靜的凝視著那書脊好一陣子後,才轉身離去。

 

 

 

 

「打擾了,今天帶了點伴手禮來了。」芥川踏著穩重的步伐進入司書室,做為今日的助手擔當,芥川總是要求自己在指定的時間之前,提早十五分鐘到達。

被埋沒在資料堆裡的椿抬頭看了芥川的方向,笑著:「好早啊,都還沒九點呢。」這是這幾日定下來的規矩,做為助手的文豪要在每日早晨九點到司書室報到,雖然對椿來說,無論早一些到或是晚一些到都不會計較,至少人有到就好了,不過丟臉的是,反而時常遲到的是椿本人。

大多數的原因都是前一晚徹夜未眠在研究煉金術的關係。

「來,轉向我這邊一下?」芥川走到她身邊,將手上的『伴手禮』在她轉向這裡時,往頭髮上一別。

感覺到髮上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夾了上去,椿伸手摸了摸,摸著了一只被他握在手中,還帶著些許溫度的金屬飾品,好像是髮夾之類的東西。

她好奇的走向掛在牆上的鏡子,仔細的端倪了一下。

是紅石榴石與碎鑽鑲嵌的銀色髮飾,洛可可風格的線條設計,還牽上了幾條細銀鍊,是少女風格十足的飾品。

「好、好漂亮…謝謝,讓你這樣破費…」

「椿小姐知道巴洛克與洛可可的風格差異在哪裡嗎?」芥川見她不斷在鏡子裡左看看右看看的,很鍾意那髮飾的模樣,不禁笑了出來。

Baroque17世紀的主流,是相當誇耀的設計方式,而Rococo是接在那之後,18世紀的流行,不過這兩者的設計,我倒是不太清楚…」椿垂下眉,向芥川尋求著解答。

「前者是源自於王宮貴族,以誇張的設計,來炫耀自己的財力與地位,但這樣的炫耀方式,只會讓設計不斷的擴大,讓原本美的東西,漸漸走向俗氣,於是後期轉變為收斂,做出了像後者,小巧精緻,卻不過度誇耀的設計。如果說巴洛克是高貴美艷的貴婦人的話,那麼洛可可就是甜美可人的小公主。」芥川簡單明瞭方式向她說明後,走向她身旁,將她受傷的手帶過來自己面前,小心翼翼的看著。

他發現紗布被更換過了,而且是相當熟練的、乾淨俐落的包紮方式。

「這是早上森先生幫我換過的,傷口也做過二次消毒了,森先生說等過幾天傷口再癒合一些後,會幫我擦上不留疤痕的藥。」椿笑著回應。

「太好了呢。」芥川輕慢的捧起她的手,在受傷的手指上,吻了一下。

這舉動讓椿順間刷紅了臉,嘴上想說什麼,但喉頭卻被梗住一般的,一個音也發不出來,最後只能用另一隻手掩上自己的臉,往一旁看去。

 

「今天的工作看來相當繁雜呢,來吧,先從哪裡開始好呢?」芥川就像平常一樣的帶著溫和的笑容,對她輕聲說著。

 

 

 

這幾日在宅邸裡來來回回的活動,也對宅邸的大概位置差不多熟識了,夏目趁著早晨日光和昫的時刻,到花園裡獨自一人散心。

偶然間想起了當時芥川相當在意的看著某個方向一事,便循著記憶,往那個方向看去。

從花園的這個方向看過去的,依序是會議廳、茶室、食堂,還有……

「啊啊,是廚房啊。」

夏目解開了心頭疑問後,爽朗的笑了幾聲。

 

 

 

 

後記:

原本預計短短結束,只想寫偷窺的芥川先生與受傷的椿小姐而已,但不知道怎麼的就這樣靈感爆發一直一直敲下去了。

九千字耶哇喔…….我是誰是在哪…….(不要玩梗

雖然文アル幾篇都是單獨篇章,但這樣敲著敲著,意外的都連上關係了,果然淺意識的構想會隨著靈感一起噴發出來嗎。(形容詞不對

這樣下去就要開始跟大家提醒要依序看下來了呢ORZ

接下來會開始講述椿小姐的過去了,這部分有點棘手,同時也很期待在我靈感爆發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←憑直覺敲字派。

 

這邊解釋一下這篇用到的文豪梗。

夢的話題是以夏目漱石的『夢十夜』的感覺下去做結論的,有點個人論,這些必須澄清並不是夏目老師本人的思想,擅自捏造了不好意思。

而固執任性的點,是從『文鳥』一篇裡去感受到的,夏目老師意外的是個有點固執,而且任性的人,跟學生吵著要養文鳥,但養不好又發脾氣。

『文鳥』這篇雖然是講述夏目老師養鳥的情況,但事實上是在隱喻老師心中的孤獨心境。

想改過自新的事情,是養文鳥,這點不明白的話,可以去看看這篇『文鳥』就能明瞭。

今夜月色真美就不必再多加解釋了,這是日本名句了吧wwwww

 

擅自捏造了文子小姐的個性也很抱歉。

我認為文子小姐是個很堅強的女性,在面對芥川先生過世時,說著:「這樣他就不必再承受這些痛苦了。」這樣的話,需要多堅強的心才能說得出口呢。

順道說說我讀過芥川先生追求文子小姐的信了,哎呦真是直白的我想文子小姐都拿不好那封信了吧(苦笑

收到這種信只能嫁給他了吧wwwww別無他法了wwwww

 

 

 

2017/05/1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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